江秋映这个工作，周六日客流量最大，因此也最忙，周末她是不休的。

但这个周末，凌玖玖软磨硬泡，让妈妈有了半天假。

预算虽然只有一万二，但在2003年的安州，照这个行情配置一身行头，只要别奔着奢侈品去，还是很拿得出手的。

去逛街之前，先在安心金店里挑首饰，毕竟内部员工价可以打七折呢。

哑光的赤金素镯，富贵又低调，必须买一个。

买了镯子，又上楼挑大衣，本想买个貂，但妈妈死活不同意，她不喜欢太招摇。

于是试了一款羊绒大衣，焦糖色，2800，妈妈一听价格当场就要走人。

凌玖玖好说歹说，祭出“你买的不是大衣，是给我爸挣脸面呢”，她才又羞涩又难为情的沉默了。

凌玖玖没有一单一单结账，她怕凌国志频繁收到支付短信，一着急再把卡给冻结了。

她准备把所有要买的东西试完，拿着各个专柜的货单统一到收银台一次性结账，这样凌国志就只能收到一个刷卡短信。

试完大衣，又去试内搭的羊绒衫，试完羊绒衫，又试裙子，最后试了一双高跟半靴。

估算了一下，八千多块钱。

继续。

又去一楼首饰专柜挑了一对钻石耳坠，一条钻石项链。

终于凑够了一万。

江秋映已经慌了。

她活了三十九年，从没穿过超过一千块的衣服。不不，说多了，五百块以上的衣服都没穿过。

结婚的时候，凌国志还穷着。后来不穷了，但省已经成了习惯。

以前上班的时候还去正经大商店买衣服，后来有了孩子，不上班了，给孩子和老公都挑好的买，自己的衣服则全在农贸市场或者超市里捡打折的买。

慢慢的，竟然觉得自己不配去商场买，不配穿贵的衣服。

再慢慢的，稍微得着点好东西，就觉得自己不配。

卑微积淀久了，不配得感就越来越重。

到后来变成——丈夫给个笑脸，就觉得满足。

孩子成绩好，便觉得这辈子值了。

只要丈夫孩子好，人生就圆满了。

人生被他人填满，唯独没有自己。

甚至，看到郑落梅光鲜亮丽，主动在心里跟人家划一个界限——咱不能跟人家比。

她忘了，自己曾经也光鲜亮丽过。

此刻江秋映使劲抓着女儿：

“玖玖，不要了，那个大衣也不好看，打理起来麻烦，鞋子不适合妈妈这个年龄。钻石项链也不要了，那么细，戴着万一丢了多可惜！不买了不买了！你爸爸挣钱多不容易！”

但是凌玖玖不依，妈妈试衣服的时候，她明明看到妈妈眉间绽放着少女般的惊喜。

“妈！你值得！你现在自己能挣钱了，你也需要一身好行头，你值得拥有好东西！”

母女俩在收银台前拽来拽去。

凌玖玖急了，甩开江秋映的手：

“妈！我爸的钱，你不舍得花，最后钱都不知道被他花到谁身上了！”

江秋映愣住：

“啊？花谁身上？咱家的钱除了花你身上，还能花谁身上。……玖儿，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？”

江秋映狐疑的问。

这些天凤姐老公出轨的事在几个店员之间传得神乎其神，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。

凌玖玖忍住没说破：

“那倒没有。我就是觉得，你不能无条件相信男人，你看你们老板，那么优秀能干的女人，跟孟局长二十多年的夫妻，老公照样出轨。你难道没有想过，万一哪天我爸也出轨，你怎么办？”

该给傻白甜老妈打预防针了。

一席话说完，江秋映同志愣了片刻，然后眨眨眼睛，对着收银台旁的玻璃反光板揉了揉自己的头发，长叹一口气：

“你爸最近老是不回家，我还以为你发现什么了。玖儿，全身上下都换新，是不是还得去做个头发？”

凌玖玖眼睛一亮，笑了。

“妈你真是个聪明人，一点就透。不仅要做个头，脖子上还缺条丝巾，对了，再去化妆品专柜，买套贵妇霜，你不喜欢化妆，但口红还是要擦的，买一管好口红，我有时候也偷着擦点。”

说着，娘儿俩又去试丝巾和口红。

至于头发，过两天抽空再去做。

一通买买买，刷了一万一千八百多。

交完款取大衣的时候，凌玖玖还顺带让柜姐拿来剪刀，把标签和吊牌剪了，断了退货的后路。

结完帐不到三分钟，凌国志的电话就来了。